吐一个烟圈看云卷云舒（《走着去一个叫电影院的地方》代序）

    我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，有好多时候，我会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。在这个世界里，我可以把我的某一个幻想当成坐骑，我会把突然从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当成一把长剑，这些东西在某一个时间段里，会让我变成一个远古的骑士，在自己用舌头制造出来的“嘀嘀嗒嗒”的时间流逝的声音里，走进一条幽深的古道。在这条别人发现不了的古道，我会看到一些只有这个世界里才会有的鸟类，或者别的什么类；我会听到一朵花或者一群花的声音，它们的声音有时候就是它们的头饰。

    当然，我还会遇到一些似乎是人一样的人，但我更愿意把他们跟那些鸟类或者花类一样，当成是某一类风景。在风景里看风景，所有的风景都是风景，我无法说出它们与他们的区别来。我只感觉到它们和他们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。现实的情况是，我确实生活在一个自己设置的世界里，在这个世界里，我无法把目光放得更远，我只是看到一些很切近的东西。我不会看到很远大的东西，诸如远大目标，因为这确实需要有不一般的目光；我也不会期盼很炫目的东西，诸如崇高理想，因为这确实需要有不一般的身躯。

    三十年前，或者三百年前，都一样，我从一个地方出走，我以为我会走很远的路，我以为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，但其实，回过头来看的时候，我发现，我并没有走远，我看到的那棵树还是原来的那棵。你都无法想象，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，一个人走了很长时间，最终你其实还在你当初出发的地方，最终你只是做了一个梦，确实是，就一个梦而已。莫非不是吗？不要以为掐一下腿还有疼的感觉，就不是梦！不过这不重要，当一个人把自己置身于梦里的时候，其实你的梦已经是现实，现实也已经是梦。

    我是说，我肯定不会走得太远，这是宿命。所谓宿命，就是你骑着一根从门前的歪脖子树上折下的榆木树枝，朝前奔跑，你可以想象你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飞翔，你也可以想象你在幽深邃远的时间之洞里遨游，但你到达的那个地方，肯定不会离你的家门太远。这一点不容怀疑，连歪脖子树下坐着的那只黄狗心里都清楚。

    我是说，我有时候喜欢抽烟，我坐在我能够到达的任何一个地方，从兜里掏出烟来，点燃，然后吐一个烟圈，静静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哲人看那云卷云舒。我是说，我的天空就在我头顶上空的几十米或者几米或者几毫米几微米之内，我吐出的烟圈，就是我眼里翻动的云彩。这确实是真的，难道你连这都不信吗？